廖冰莹第十次来找陈南俊时,杂毛昌正好在场,笑呵呵地拍拍陈南俊肩膀,“去吧,人家女孩子来找了你这么多次,你总是在忙,南俊,你这样太不像话了。”
廖冰莹羞得脸通红,“昌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没有来找——”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含糊,偷瞄一眼站在身旁的陈南俊。
“噢,是吗?那看来是我误会了,那冰莹你在这坐会啊,我带南俊出去办事了。”
“昌、昌哥!”廖冰莹又惊又急,不顾形象嚷起来。
“哈哈哈……”杂毛昌笑着摇头,“好了,不逗你了。南俊,带冰莹出去玩玩,去那些,你们年轻人爱玩的地方。”
“昌哥,我下午还要跟澳洲那边的——”陈南俊平静地阐述行程,却没注意到一边的廖冰莹一副失望的表情。
“哎……行了行了,你的事我让别人去做,工作是忙不完的,你今天只要负责陪冰莹去逛逛就行了。她一个女孩家,自己出门我不放心。”
“昌哥——”
“就这样说了。这是任务!”
陈南俊对着杂毛昌离去的背影叹口气,将脸转向廖冰莹。“大小姐,我们走吧!”
那人有一对很好看的眉,眉弯如弓,气势迫人。
那人有一对很魅惑的眼,细长敏锐,温柔盈水。
那人有很英挺的鼻子,很性感的
嘴唇,也有——很冷漠的个性。
有问必答,算不算有进展。至少不是不理不睬。
廖冰莹坐在副驾驶位置,偷偷瞅着身旁的他,一颗心忐忑不安地跳着。按说不该这样的,不是没有与优秀的男人交往过,每一次她都保持本性,轻松自如的享受被人呵护宠爱的感觉。自身的条件,让她总是带着挑剔的目光有些傲慢地去审视她周围的人。她遇到的人很多,比陈南俊优秀、完美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再也找不回十八岁那年怦然心动的感觉,让心快要跳出喉咙的激情全数留给了那场海风。
无法逃避的感情,经历七年不改初衷,她不得不承认那就是爱了。
有点可笑的一见钟情,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王子姓什名谁。如果不是这次生日宴的重逢,她是不是要一生都带着遗憾,平凡无奇的度过。
所以,虽然有点羞怯,她仍鼓起勇气大着胆子走进他身边。
游乐场,一个她来过无数次的地方,几乎每个周末,她的小侄子、侄女都会缠着她这个姑姑带着一大群保镖浩浩荡荡地来到这里。却又是第一次,她有甜蜜到过了头的感觉。
云霄飞车、海盗船、大风暴、激流涌进、鬼屋,不管她要求什么,陈南俊都会陪在她身边。体验刺激,体验欢乐,体验——爱情的滋味。
“大小姐。”
“叫我冰莹吧!老是大小姐的叫,我不爱听。”
“可是——”
“冰莹,冰莹,冰莹……”
“好,冰莹。”
“那个,我,也可以叫你南俊吗?”
“嗯!”
踩水车时,她感觉陈南俊的胸膛贴在了她背上,用身子将她圈在怀里。炙热的呼吸在她头顶的发丝间吹拂,只要一回头,她的额头就会贴上——
通红着脸,羞涩地望着就在她双手外侧紧抓栏杆的那双手,她在想,她要把时间拨停。永远地,留在这一刻。
幸福,是憧憬,是希望,是能靠在心爱人怀里,数着心跳的频率,等那汩汩的喜悦溢流……
幸福,是期待,是欢笑,是在崴到脚的时候,有一双宽厚的手掌及时扶住她,关切的眼神是她溺毙的海洋……
幸福,是获得,是满足,是在坐在旋转木马不停追逐那人身影时,和煦暖风一般的笑容一直为她绽放,与她的追逐同步,掉进无望的深渊。
陈南俊,她将这名字刻进了心脏,她知道一生也擦不去了……
共进晚餐后,陈南俊送她回家。廖冰莹一时情绪涌动,想起了八年前的事。
“其实我们以前见过呢!”
“噢?”
他那不温不火,不惊不疑的语气不免让人心生失望,廖冰莹扁扁
嘴,“嗯,很久以前的事了。七年前的夏天在海边,你还记得吗?”
不知为何,陈南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抖了一下,眉毛纠结在一起很短暂的几秒,很快又恢复平静,淡淡答上一句,“不,我没有印象了。”
“这样啊!”虽然早知是这样,心情还是免不了失落。
“那时候,我有说过什么吗?”
奇怪他问的是那时候他说了什么,而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廖冰莹也没多想,“没有,你只有关心地问了我几句。然后就匆匆走了,我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
陈南俊微眯了一下眼,“是吗?”
眼看气氛又陷入沉默,廖冰莹再次开口,尽量以轻松的口吻,“你,有女朋友了吧!”
“嗯。”
一个简单的单音节就宣布了她所有幸福的终结,那么残忍,他却不知。感觉突然涌上眼眶的酸液似有宣泄的可能,廖冰莹慌忙别过脸去,“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已经去世了。”
“什么?”她猛地转回头,却未在陈南俊一成不变的脸上找出半点表情。“去、去世了?”
他怎么可以说得那么轻松!
“嗯,三年前就去世了。可我不会忘了她,我答应过她,这一生非她不娶,除了她,我不会再接受任何人。”
像是刻意说给她听一般,廖冰莹这样悲哀地想道。
一个永远活在陈南俊心里的女人,一段没有开始就结束的希冀,她一个人的希冀。
有什么憋在心里,堵得人发抖。她下了车,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来,便快速奔向自己的小屋。
陈南俊抬头望了那亮起桔黄色灯光的窗口一眼,缓缓开出车子。
虎皮最近总是早出晚归,待在昌哥身边的时间也不多,陈南俊一天下来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他。
直到有一次他磨磨蹭蹭地来到他屋里,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后,吭吭哧哧问出一句,“听说,你以前有爱人,是吗?”
陈南俊才知道,原来他这几天又去缠廖冰莹了,只是有些奇怪她怎么会和他说出这些话。
“没有。”
“没有?可是大小姐说你——”
果然!“我是骗她的。”波澜不惊地陈述一个对虎皮来说难以接受的事实,陈南俊背对着他扯扯嘴角。
“骗、骗她?为什么?”瞪大牛铃般的大眼,虎皮不可置信,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还说什么她已经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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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不可能的事,我不想给别人希望。”
“你、你是说——”是呀,是个人都能看出那廖妮子对陈南俊的想法。只有虎皮在装傻蒙自己。
陈南俊径自掀开床单,坐到床上,翻开书本,不再理他。
“可是,既然不想给她希望,又为什么说人死了。说她还活着,你们在一起,不是更能让人死心吗?”虎皮瞪起眼,恨恨地说道。
“因为我编不出来啊!”
“什么?”
“她问我,我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编不出来。如果她哪天心血来潮,说想见一见,我又该怎么办。”随意地翻着书本,却没看清上面的任一个字。
“那就拉个女人,去演演戏啊!这有什么难的。找个,我帮你联系——”
“虎皮,她是廖坤的妹妹。我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你真他妈善良!”
“多谢夸奖啊!”将书本放回桌上,“出去,把门关上,我要睡了。”说完,便背对着他躺了下去,被子裹在腋下,闭上双眼。
虎皮悻悻地走到门边,打开门,“啪”地一声,帮他关上了灯,走廊明亮的灯光照进漆
黑的房间。“南俊,你,有一点喜欢廖冰莹吗?”
陈南俊睁开眼,却未转身,浅浅的一句,“没有。”这是他想要的答案吧!
“那我——”虎皮有些雀跃的声音传来,“那我可就追她了。”
“你,喜欢她吗?”
“当然,她那么正,谁不喜欢啊!我他妈长那么大,就没这样心动过,南俊,我是不是
恋爱了呀,哈哈……”
门关了,留下一室漆
黑,脚步声混合着得意的笑声,越离越远。
他的世界还是只有一片
阴暗,他曾经以为得到过光明,哪怕只是一根火柴点燃的光亮,都会有心被温暖的感觉。
原来,那根火柴,已经燃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