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窗户,我长叹了一口气,筋疲力尽地趴在窗台上大口呼吸着从未享受过的清新无比的空气。我惊讶地发现,具有这种倾向的人是数不胜数,如同星斗点缀在夜空,同样闪烁着自身的光芒,尽管明暗不一,然而与其他星月,共同组成这璀璨夺目的星空。
我与褚教授一直保持着联系,褚教授循循善诱,帮助我解疑释惑,排忧解难。褚教授的话有如醍醐灌顶,使我顿开茅塞。
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相比,我还是我,仅仅是在某些方面上看法变了,想法变了。但就是这一小步变化,对我来说意味着十几年的煎熬,倾刻间冰消瓦解,而对整个人类文明来说,也许这是几百年、上千年的时间跨越。有多少人,多少感情曾经卷入了这段苦涩的长河?顺流而下,只看见被夕阳和晚霞染成血红的河水把无尽的岁月流成白骨,抛洒在两岸;而现在,当我学会迎着晨风逆流而上的时候,一轮金黄色的朝阳正在眼前升起。
我就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突然间听到自己是无辜的,被宣布无罪释放,我怎能不欣喜万分,喜极而泣呢?我原来是一个身心健档娜搜健?br />
我恰如那在冰冷的地狱中蛰伏了十七年的蝉,在这花香鸟语的夏天,突破厚重的土层,飞上绿意盎然的枝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放开喉咙,敞开心扉,在这万物竞自由的世界里,引吭高歌。
我恢复了生命的活力,对事业、对前途充满了信心和干劲,我和“滴泉村”的村民们,齐心协力,同甘共苦,一起劳动生活,共同建设着美好的家园。
到了秋天,漫山遍野的冬枣、苹果、核桃、栗子,繁星般缀满枝头,阵阵秋风,不时送来醉人的果香。“滴泉村”不再是一个闭塞的穷乡僻壤,平整的柏油公路,使“滴泉村”向外界敞开了胸怀,向世人们展示着他的富有,满载着各种新鲜时果的车辆络绎不绝,山沟里到处洋溢着欢乐的笑声,喜悦的笑容,绽放在村民们饱经苍桑的脸上。
现在的“滴泉村”,和我们才来包村时相比,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看到富裕起来的村民,我们感到由衷的高兴。
我把我的思想转变和身心健康情况,还有工作方面的成绩,及时告诉禇教授,并再次感谢他的恩德,褚教授对我的状况很是欣慰。
有一天,我的传呼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人的信息,几行汉字显示:我是济南一所大学的学生,可以和你见一面吗?
济南的大学生?这是谁呀?
我按照号码,打电话给传呼台,问他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信息很快发过来,他说叫刘华,是褚教授让他和我联系的。
我恍然大悟,这个刘华同学,很可能也是一个同性恋者,褚教授那里有我的传呼号码,再说,这个刘华,以前我并不认识。
他找我做什么呢?难道是褚教授给我介绍朋友?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这样做,我感到莫名其妙。
我一时有些兴奋和好奇。
虽然听了电台的心理咨询,和褚教授的指导,知道同性恋是正常的,和异性恋一样,并无二致。但听说有一个同性恋朋友要来找我,还是有一种惶惑的感觉。就在不久以前我自己都还没能跳出这个迷茫而又混乱的心理泥潭,而现在,突然要面对另外一个有着同样心境的人呢?
志远是我至亲至爱的同学——当然,也是和我患难与共的爱人,我们虽然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情和友谊,实际上也是一种同性爱感情,但我一直没有把他和同性恋联系起来,志远在我心目中,没有任何同性恋的印迹——他是我心中洁白无暇的天使。
这个刘华同学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既然是褚教授介绍的,出于对他的尊敬,我决定还是见一见他。
这几天,和我一起包村的曲处长回城了,正好我一个人在“滴泉村”,我便发信息给刘华,让他可以到“滴泉村”来,这儿说话方便一些,并告诉他来的路线。
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刘华的到来。
星期六的中午,我正在辅导小亮做作业,腰间的传呼机响了,是刘华的,他说刚从通向“滴泉村”的公路车站上下车。
我马上发信息给他,让他在那儿等我。
我让小亮看着门,骑上摩托车就下了山。
这是我第一次见一个陌生的、明确了自身倾向的同性恋者,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我在离车站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放眼望去,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站在车站旁的一棵杨树下,倚着树干,肩上挎着一个背包,手里拿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看着,不时抬头向周围张望。
只从他的穿着上,就知道他是刘华无疑了。花格子白色衬衫,洗的发白了的蓝色牛仔裤,崭新的白色球鞋,通体上下干净利索,黑亮的分头梳得整整齐齐,分明一个学生打扮。
这时,他也看到了我,向这边目不转睛地看着。
我推着车,走到他跟前,试探地问:“你是刘华同学?”
他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是刘华,你就是韩处长?”
“不要这样叫我,叫我韩哥好了。”我向他伸过手去。
刘华轻轻握住我的手,“韩哥,你好。”
他的脸色略显苍白,一付椭圆形近视镜后面,是一双秀气的眼睛,但流露出忧郁的眼神。
“来,上车吧,到我的办公室去,你这象牙塔里的大学生,去看看我们山沟的野外风情。”我笑道,让刘华坐在车的后面。
我骑上摩托,带着刘华,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我的住处。
“韩哥,你真会享受,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呀。”刘华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我指画着远处翠绿的山坡对他说:“你还不知道我们才来的时候呢,到处是穷山恶水,没水没电,不过经过几年的努力,旧貌换新颜了。”
我意味深长地对身后的刘华说,“人的主观能动性是无限的,对于一个真正对自己负责的人来说,没有跨不过去的沟,没有翻不过去的坎。”
“那老百姓真要感谢你们干部了,脱贫致富了,你们功德无量呀。”
“要感谢的话,那要感谢上级的政策,我们只是具体执行者而已——思想指导行为嘛,而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是思想的强者,而不能纯粹成为行为的奴隶。”
我自嘲地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我是走投无路,才到这里来的,就像那孙悟空逃回水帘洞,是带着紧箍咒,避难来了。”
这时,小亮从屋里跑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刘华。
小亮,这个失去父母的可怜的孩子,由于我在经济上,全力资助他上学,平时又辅导他功课,拿我和亲人一样,有事没事地找我来玩,他大爷还要让他拜我为干爸呢。
“噢,小亮,这是你刘叔叔,大学生,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像你刘叔叔一样,考上大学。”我一边放车,一边给他俩作介绍。
“刘叔叔好。”小亮的嘴很甜静。
“这是?”刘华不解地看着我。
“他叫小亮,是这村里的一个学生,找我辅导功课来了。”我没敢说小亮是孤儿,怕伤着了他的自尊心。
让刘华先喝着水,我和小亮到自己种的菜园里,摘了一些瓜菜,不一会儿,就做好了午饭。
“请,多吃点,这才是真正的绿色食品,我们自己种的,不用农药,也不使化肥。”我拿着筷子,招呼刘华。
刘华夹起一点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没吃多少,就不吃了。
“怎么不吃了?做的不好吃吗?”我一个劲地劝他。
他轻声细语地说:“我不饿,你们吃吧。”
这时,我注意到,刘华那白皙的脸上,罩着一层愁云,眉头紧锁着。
小亮少不更事,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我问他。
“刘叔叔像个大姑娘一样。”小亮伸了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刘华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这孩子,没有你的事儿了,玩去吧,要注意安全哟。”
“知道了,韩叔叔!”小亮一蹦一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