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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大叔给杂志社来了个电话，说是今晚有应酬回不来了。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因为大叔很经常这样。因此也没有细心地发觉大叔声音中的愉悦。
那天也是正好，杂志社停电，我不得不提早下班。下班后大叔果真不在楼下了。很巧的是，打的回家正好坐到了老秦的车子。
老秦第一句话还是照旧，“小子，这几天身体好吗？”
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要工作太累了，就干脆别做了，啊？”老秦见我坐好了就让车子跑了起来。“对了，今晚怎么没见你那个大叔啊？”
我伸伸懒腰，“他今晚有应酬。”
老秦边专心看着路面，边大咧咧地说，“别说我嚼舌根哈，我看你那大叔怎么看怎么邪门。”
我没有不快。老秦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这样的言语也算正常。而且，与他相处的时候，我已经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身世等等都告诉了他。当然了，我忽略过了最重要的恋父。因此我没有回答，由着他说。
“我今天在路上看到他对着一个小伙子就是搂搂抱抱的，嘿，你说那股热乎劲，就像抱着晚上可以拿来同睡的娘们。”说着，他从后视镜那儿看了我一眼，接着说，“还别说，看你的样儿，似乎和他有那么几分相像。”
我的心有所触动，不过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没？”
“他一口一个儿子叫的热切。”老秦摇头，“不过那小伙是一口一个老家伙的回答。”
我点点头，“他是和他儿子闹矛盾了。”心里隐隐有些不快。不过马上被我自己压了下去，许绍阳，你不快做什么？当局者迷，当时的我根本不会明白其实心里已经不仅仅把大叔当成一个关爱我的长辈看待了——当然，还远远说不上爱。同时心里也确定了老秦说的那个小伙子就是小志。不过老秦的眼睛怎么这么不灵光，小志和我哪里像了？
老秦似乎有点不快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还没说哪里邪门呢。你说天下哪有这样的父子的？做父亲的还被儿子吼成那样。而且，他们给我的感觉就是不是父子。你知道我感觉他们像什么吗？”老秦居然直接转头，眼神很是暧昧怪异的盯着我看。
或许是做贼心虚，老秦的眼神让我有些慌张，不过我还是硬着头皮问着，“像什么？”
老秦从来都是个细心的人，他似乎发觉了我的不对劲，“小子，你该不会……”
“老秦，看着点！”我惊恐地大叫，因为迎面开来了一辆小车。
老秦毕竟有着丰富的驾驶经验，回过头之后，以极其危险的角度避开了那辆车。同时迎来了对方一大阵的喇叭声。老秦嘴里没好气的喃喃，“操，奔驰了不起。等老子有钱了买辆宝马。”
我失笑，不过心里总存留着一个疙瘩，刚才老秦想说的是什么？
不过老秦似乎转眼就忘记了刚才的话题，再次与我海阔天空起来。
我偶尔插上一两句，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连我自己都不清楚那个时候到底想的是什么。现在记得的只有一些混乱的念头碎片——老秦知道我……？大叔和他儿子……？
车子很快就到了大叔楼下了。当然了，老秦依旧怎么样都不肯收我的钱。我憋了良久，在开门的那一刻，忍不住回头问了句，“老秦，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什么？”老秦脸上有狐疑的神色。
“就是你说我‘该不会……’，该不会什么？”我索性问个清楚。
老秦的手习惯性地在自己的络腮胡上磨砂着，然后看着我的眼睛，摇摇头，“绍阳，你这小子，特讨秦老哥喜欢。我只能说，你那大叔看起来着实邪门、不实在。你自己看清楚点，小心了！”说完，他伸手帮我开了车门，然后推了我一把，“赶紧上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被推下车，眼睁睁看着老秦关上车门，然后手伸出窗外对我挥了挥。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用意，我居然快步跑到老秦的车子边上，看着老秦，目光很是倔强，“老秦，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的音调比较高，不过在这个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马上就被淹没成微不足道的噪音。
老秦不恼，反而对我笑了，“休息吧，我也要提早收工喝酒去咯！”说完就开走了车子。
记得那个晚上我站在街头愣了好久，然后才进了住宅楼。可笑的是，在进门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看到小志从电梯里表情愉悦地走出来。我顿时愣住了，从那次工作的前一天看到小志之后，如果不是老秦提起，我几乎都记不得小志这人了。
小志看到我，表情一沉，然后又恢复了笑容，“哟，这不是那个乡下土包子吗？啧啧……跟着我爸之后果真不一样了呢。”
我不想给他难堪，如果我那样做了，那么我就跟他一个样了，我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你要走了？”
小志冷笑，“是的，我走了，现在轮到你上去了。”
我皱眉，什么叫“轮到我”？不过这种人的话，大可置之不理。
小志说完就往外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在我的面前晃了晃手上拿着的一串钥匙，看那熟悉的样子，应该是大叔放在抽屉里的备份钥匙，“嘿嘿，以后我会时常回来的。”
我上了楼，小志的出现让我的脑袋一团乱麻。到了房门前，我停止了掏钥匙的动作，心怀鬼胎的敲了敲门。
门开，满身酒气，着装整齐的大叔出现在门后。大叔看到我，疲惫地笑笑，“绍阳，今天这么早？还想说过会儿去接你呢。”
看着大叔坦然的样子，我心里一阵愧疚，我知道我自己刚才敲门的行为中包含的想法是多么的龌龊不堪。我抱歉、勉强地笑笑，“大叔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大叔的目光带着些许的闪躲，似乎还有着些许的伤感，“应酬提早结束了。”
我“哦”了一声，然后进门。关上门之后，我才发现，大叔疲惫的脸上似乎有着一个巴掌印？我顿时惊呼，“大叔，你脸上怎么……？”同时，还下意识地捧住了大叔的脸，心痛地看着大叔脸上的那个鲜红的五指印。
大叔这般成功、坚强的人，居然突然抱住了我。我感觉到大叔怀抱温暖的同时，脖子上居然有了些许湿润的痕迹。
我睁大眼，大叔，你这是哭了吗？
确实，大叔的声音带上了点哽咽，“绍阳，我儿子……我儿子给了我这老家伙一巴掌！”声音说不出的凄凉、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