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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恰似那夜星子转时
夜。
我窝在麦秆堆里，眨着眼睛。一下，一下，又一下。上头是黑的看不见的房顶，再上头，是熠熠繁星。
花开了，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瓶子和我走在山路上，瓶子走着走着就情不自禁的蹦呀，跑呀，[言情小说网]Ṃ.⁹⁹6⁹xs.com：Ẃẃw.➒➒➏➒ẊṤ.CṎḾ跳呀。
真美。像假的一样。
“瓶子！你悠着点跑。”我实在跑累了。靠着块石头歇了下来。
瓶子还在跳，又把头上蹦掉的紫杜鹃换成一朵绿色的山茶。
瓶子在一树梨花下坐下。
抬头望了会儿瓦蓝的苍空，又低头用树枝戳了戳柔软的泥土。末了，她说：
“虎子，俺想下山。”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说：“瓶子啊，过一阵子再说吧。”
瓶子，是去年夏天来山上的。
瓶子又抬头看瓦蓝的苍空，又低头戳了戳柔软的泥土。然后又起身踮着脚去采一朵沾着露水的梨花。
…………
头上是漆黑的望不见的房顶，再上头，各种星座缓慢的旋转。
“瓶子，醒醒。来，药喝了。”我从身后扶起瓶子给她喂药。
李健帮忙把被子垫在瓶子身后。
瓶子说：“苦。”瓶子以前喝药从没说“苦”。
李健往药里加几勺糖。
我感到自己的记忆混乱了，但我却没有精力理顺它。思绪仍像流水一样继续淌。
我看着她的眼睛，瓶子的脸色像阴的天一样灰白，我说：“今天气色比昨天好些了。这样的话，很快就会痊愈时候了。瓶子，等你好了，我们就下山看看。”
瓶子抿着嘴笑了。
瓶子的嘴唇没有血色，笑起来有种别样的美。
“好啊”瓶子眨了眨眼睛“俺早就想下山了。虎子，等下山了，咱就多扯几匹花布做衣裳。”
瓶子又眨了下眼，好像在憧憬着什么，然后又眨了一下。阳光穿过云层，穿过打开的格子窗，穿过蓝色白花的窗帘，最终晒在瓶子的脸上。瓶子一下一下的眨着眼，最后再也没有睁开。
星星一直转，像时针，像旋转在风里的花瓣。一圈一圈又一圈，却徒劳的转不亮一个白天。
有星光有风声，没有萤火。我坐在瓶子坟前，李健站在我左手后方。
我对瓶子说着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关于泉水梨树和映山红。关于月晕萤火与星空。
李健听着我们的谈话，一边听一边喝酒。
我说呀说呀，星座转呀转呀。然后我哭了，哭湿了瓶子的墓碑，哭碎了一个梦。
我从麦秸堆里爬了起来，站在窗下，睁着眼睛想看一眼旋转的星星，但眼泪却把视线折射的一片模糊。
我狠狠地用袖子擦眼睛，再看，仍然一片模糊。
我用手撑地趴在地上，使劲张了张眼睛，又喘了几大口气。起身，再看，满天璀璨恰似那夜繁星。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这样的星子，也不知络腮胡子是怎样混进我的回忆里。
我真的好想好想瓶子。
我不敢再想瓶子，心好痛。
我开始想李健。
这个络腮胡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我的回忆里，陪我经历瓶子的死，却毫不显突兀，毫无违和感。
我让今天和络腮胡子发生的一幕幕事情都在眼前过一遍。
“我叫李健，以后叫我老李吧。”我重复了一遍今天李健介绍自己的话，往身上卷了几下麦秸，沉沉的睡去。
与此同时，离这儿两条街的一个房顶上，络腮胡子仍坐在那里，看着旋转的星空，静默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