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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孩子，莫回头
阳光像头猛烈的狮子迎面扑来。
这让石程虎好像回到炽热的夏天，好像仍是山花烂漫，野草莽莽。
今早下霜了，墙角的草上裹了一层密密的白色，它于天亮前熟透了种子，然后完全枯死。
昨儿也下霜了。昨儿早晨更冷，老石和老李蜷在被窝里赖床，所以，只透过窗子看到浓雾渐渐透明，没能得见日头晒化地霜。
隅中将至，李牢头才恋恋不舍地穿好衣服、食了赵查理留的稀饭、查了房，然后参加老鲁的葬礼。
很早以前，石山匪还不是山匪的时候，就感念世事无常，旧人易逝。他曾经的木匠师父，每听别人家老了人，都不觉会停下手里的刨，抽袋烟，捻着胡子怅然一番。直到他也老于尘土，几个挣铺子的儿子红着脖子埋了他。
老头不慨叹这些，他死了就死了。
李健不知道自己扯的半瓢谎，却是被空地上放风的犯人们戳破。
听窗外有人叹息：“今后再吃不到老鲁头的疙瘩月饼了。”
石山匪回想起老李这两天编的瞎话，心里暖暖的。
“跟你说”老黑瞪着眼，拍了下刘手的屁股，下手还挺重，疼得刘手一哆嗦。
“出去了就好好的，别再整那些偷偷摸摸的。”
“中！都听老黑的。”
老黑眉头舒展开，伤感起来：“你这一走，往后该见不着了。”
刘手却只是笑，笑出了声。
老黑为刘手高兴，心里却是有几分气：“小孩就是小孩，走了就忘了老头子的好喽。”
“不忘不忘”，刘Ẃẃw.➒➒➏➒ẊṤ.CṎḾ
手答应着，从牢房这头跑到那头，跳起来往墙上一蹬，在空中来了个转身。
“哼，年轻真好。”老黑自顾自地走到墙根坐下，别过头，不再搭理刘手。
“俺都计划好了”刘手坐到老黑边上，手搭在膝盖上，“俺以前还攒了些钱，不多，但够撑一阵子的。等俺出去了，就找个活计做，能找就找，实在不行，他们要嫌弃俺…俺就去别的镇，去县城，总不至于饿死。等你快出来了，俺就来找你，咱俩就住一块吧。”
老黑依然别着头，不理刘手。刘手转到老黑另一边，看见老黑眼里闪着泪。
刘手帮老黑抹着泪，突然冷不丁地，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多大人了，跟小孩一样。”
“刚才是谁说，‘小孩就是小孩’。”
…………
“俺一定会回来的，隔几天来看看你，还有石叔叔，中秋给你们包月饼。”
刘手突然伤心起来，“去年中秋节，老鲁叔还给咱拿了疙瘩月饼来着……”
“老黑，你说咱俩要不是小偷就好了，老鲁叔死了，你可以替他，当个看门人，揭地张走了，新来的典狱长人挺好，你要能当个看门人……”
“咱要不是小偷，你能在这里？”
“唉——”老黑叹口气，“出去了就往前看，出了这个门你就飞了，可不兴回头望！出去了就别进来，也别回来瞅俺……”
“没事，俺既然出去了，一定会好好的，石叔叔不也让俺当个好人吗？你对俺这么好，俺一定得回来瞧你。”
(门锁的声音响起。门开，白光照进来。赵查理出现在门口。)
“走了，你小子，等急了吧。”赵查理笑呵呵地说。
刘手欣喜地跟老黑对视一眼，老黑缓步走到牢房中间，弯腰提起铺盖，送刘手到门口。
刘手一脚踏出门槛，停了下来。
“别回头！”老黑在后面说。
“老黑，俺没爹没娘，也就你对俺好了…”
老黑听见一声抽泣，抬头再看时，眼前的孩子在刺眼的光里渐渐模糊成剪影，老黑越来越看不见他了。
“往前一直走，别回头！”在刘手的影子消失前的刹那，老黑惚地吼了起来，好像糊住了嗓子，他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听见。
…
…
“孩子！”
刘手路过石叔叔的窗子时，才想起抬头看，抬头，石叔叔正扒在窗口往下望他。
石程虎：“去吧，孩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