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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寒流袭来,又下雪了。
陈师傅打开饭盒,楞住了,凭感觉,这绝不是单身食堂的饭菜,一定是柱子送来的。他以为是柱子来了,急忙向门口奔去。然而,门外没有任何动静。站在那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动静。这个时候,他是多么想见柱子一面啊!但是他又怕柱子来,因为他要是真来了,可能还会招来更大的祸端。
原来,自从陈师傅被关起来之后,没有家属给他送饭。张红兵就指派一名也在单身食堂吃饭的青工小韩,每次吃完饭后顺便给陈正仁带回一份来。这小韩是和柱子一个技校毕业的校友,只不过比柱子晚几届。柱子今天就要走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和老爸见面,就硬着头皮,求小韩给陈师傅送一盒饭。小韩平时也佩服柱子的为人,就答应了。
饭盒里是一盒大米饭,两个剥好了皮的咸鸭蛋,四条油炸小白鱼、几片猪头肉。那咸鸭蛋和小白鱼都是柱子休息日的收获啊。陈师傅心里一酸,流出两行热泪,难得儿子的一片心啊……
多少天没有好好吃饭了,陈师傅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柱子给他稍来的可口饭菜。吃到最后他觉得盒底有东西,拽出来一看,是塑料布包裹着几页白纸。他慢慢地展开,原来是柱子写给他的一封信。昏暗的灯光下,陈师傅急忙铺开信纸,柱子那刚毅的字体映入眼帘:
爸,我亲爱的爸爸:
我今天就要走了,离开这生我养我三十多年的故乡,离开朝夕相处几年的亲爱的爸爸,我心如刀绞。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错。我那一时的激动,给您带来了巨大地痛苦,也给我们带来了难以弥补的悔恨。
我们的相识,为我的生活打开了另一扇大门。让我体味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也给我带来从未有过的迷茫。
和您在一起的日子是那么美好。每一次的欢聚都令我终生难忘。你是那样时时刻刻地在我心里,鼓励着我生产定额一再突破,直到光荣榜上留名。
这情同父子,胜过夫妻的爱,就这样为世俗所不容吗?我们怎么了?我们并没有扰乱社会秩序,更没有破坏家庭幸福。反而在我和菊子的关系出现缝隙时,是您和我们的爱,使我迷途知返,重新回到家庭。
这些日子,这突如其来地打击,使我昏了头,竟然扔下您远走他乡。爸,要怪就怪您的儿子吧。我知道您是为了保护我,把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要不是您踹我那一脚,我绝不会让您自己承担啊。现在,您在这里受罪,我却离开了您,想起来我就无地自容……
临走之前,不能见您一面,是我心中最大的痛苦。爸爸,您要坚持住,以后找机会您也调到新厂去,在那里开始我们的新生活吧。
&e(言情小说网:www.⁶⁹⁶⁹xs. cC)msp; 我今天晚间就离开这里,奔赴三线了,您多保重。我等着您。
您的儿子敬上
读到这里陈师傅已经泣不成声
伤心过后,他又有了一丝欣慰。柱子终于脱离险境了,他也不用担心了,只盼望他在新厂能开始新的生活。
自从被关牛棚以来,他思绪万千、痛心不已。回顾自己走过的路,真是苦辣酸甜,五味具全呐。他恨自己,恨自己的命,为什么走上了这条路。
他承认自和柱子好上以后,他活的更有劲了,好象一下子年轻了十多岁。可当他发现柱子对交公粮不太感兴趣以后,他深深地自责了。如果那天,他要是不把柱子领回宿舍,柱子也许不会走这条路。
他也曾有意疏远柱子,可是不行。柱子不行,他也不行。他也曾提心吊胆,也曾受到良心的责备。他迷茫,恐惧,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在被发现那天,他真想一头撞死在浴室里。可他不能,因为还有柱子,他有一个幸福的家,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把柱子保护下来是他最大的心愿,他知道自己已经没脸见人了。他感激老粗能想出让柱子上三线的主意来,柱子去了那,就会开始新的生活。
昨天,张红兵已经告诉他,明天就要开他的批斗会,完了还要游街,让他好好检查,表现好了,就解除关押。
现在,他已下定决心,他绝不去受那份凌辱。
铛……铛……铛……
远处,传来车站钟楼沉重地钟声,每一下都敲在他的心上。他数着,是十一下……
他知道,那趟开往南方的火车,是晚上十点五十分发车。
看来柱子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
柱子啊,我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