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老刘很早睡去,还不到十一点。临睡前,我看到他努起嘴,看着我,好不痛快。而我此时还在跟老周发短信,偷乐中。
跟老周道晚安后,我自个看了会书,过了十一点,我不停地打哈欠,于是我睡了,拉黑了灯。
想必我很累,平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三更半夜,我醒了。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声音,但不确切是怎么回事。我以为自己没在意,哪知道耳朵已经打开。
没错,应该是抽泣声。这个判断,让我精神起来。耳朵完全打开不说,我还屏住呼吸,在聆听所有。这声音是从老刘身上传来的,他的声音再明显不过。
不是很响亮,也不规律,却是接连不断,足够让人神经折断。
我的心开始痛,要说我对他没感情,除非我是冷血动物。此刻我好想抚慰他,过去抱抱他,吻吻他,甚至帮他擦泪,开解他。
可我能说什么,老刘已经发现我跟老周的关系不简单,我要欺骗他,还是按实情说我爱的是老周。
只好刻意让自己去想老周,克制自己,告诫自己不能心软。熬过这个暑期,应该会太平起来,我在想。
老刘的哭声,固然让人黯然神伤。但要是让我选择老周和老刘,我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老周。这个问题,在老周安徽回来前,我已经担心种种,如今全应验了。为了老周,我真的要伤害到老刘。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睡着,唯一知道的,在我睡前老刘还哭泣中。是他泪腺丰富,还是爱之深,痛亦深。
第二天,我醒来,用手机调了闹铃。
睁开眼,第一幕,看见老刘还在床上。要是往日,老刘早已起床,给我买好早餐,并烧好一壶水,甚至给我挤好牙膏。
我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此刻心还会痛。我在想,我没必要做得那么绝,还是和平共处吧。
“起床了,老刘。”我喊他。
他没回应我,动也不动,比石林的石还安静。
“起床了。”我又喊了一声。而结果还是一样。
于是,我刷牙洗脸去,有几分赌气。
完毕,我回到室内,看到茶几上没早餐,好不习惯。这让我想起老刘的好。
“老刘,起床了。”我继续喊他,声音洪亮。
这次,老刘静穆不动。我突然怕了起来,赶紧跑到他身边。
看到他那张脸,我知道不对劲,再摸摸他额头,果然烧手。我摇了摇他,老刘一点知觉都没有,只是从侧躺变成平躺。
我继续叫他,喊声越来越大,老刘依旧没一点回应。我开始哭了。
赶紧穿衣服,到楼下去喊人帮忙,我要送老刘去医院。太早来到单位,我只找到搞卫生的贾叔叔,我口吃般把话说完。他看我这么慌张,跟了我上楼。
“赶紧打120吧。”贾叔叔好像很有经验,看了看老刘的眼睛,听了听老刘的呼吸,然后这么说。
我没犹豫,赶紧拨号。
救护车来得很快,让人感觉魂体还附身。我跟了救护车上车,坐在后车厢,老刘被按上戴上呼吸机。我一直抓着老刘的手,不时把自己的眼泪擦了又擦。
护士给老刘量体温,见我哭得这么伤心,安慰我说:
“不要那么紧张,没事的。”
一小会后,护士抽出体温计,放在半空中看了看。
“他是你爸爸吗?护士突然问。
“不是。”
“他是你什么人。”
“怎么啦。”
“病人接近41度高烧,有一定危险性。”
“怎么会这样,昨天他还好好的。”
“现在还不知道,就怕是脑出血,要是那样高烧不容易退。”
到了医院,老刘被推进病房,我想到护士的交代,尽可能通知老刘的家人。于是,我出门外打电话。向单位请了假之余,主题还是让单位的人帮忙找到老刘的家庭电话,及时联系上老刘家人。
临近到吃中午饭,来了一个很胖,甚至让我觉得有些丑的女人。这个人冲进老刘的病房,哭天喊地,无比凄哀。我无需猜,便知她是老刘的妻子。
此时的老刘还没清醒过来,还在晕迷状态,已经输入了四瓶吊针,老刘体温不降反而来到了41.2度,很让人焦急。
我很内疚,也很痛苦,要是老刘又什么不测,我必是刽子手。那样,不是毁了一个老刘那么简单。
我不愿意离开老刘,饭也不愿意去吃,焦急地望着老刘。倒是老刘的妻子厉害。她哭够了知道饿,去了吃饭。
老周早上给我打过电话,也给我发了几条短信。可我没心情,又不想让他知道我在关心老刘,只好找了借口搪塞他。突然感到我们的三角关系,身与心都很累,盖过激情。
到了下午五点钟左右,老刘眯开眼睛,喊喝水。
那个胖女人抢先扑了过去,喊起老刘,抓住老刘的手不放,表情又是哭又是笑。
到那时,我还看不明白他们夫妻感情怎么样。吃过饭后,那个胖女人,还有心情跟别人聊天,到其他病房去窜门,甚至无聊地咬起瓜子来。她也不多问我,问老刘为什么会突然病倒。
“你来了。”老刘开口说第一句话。
“昨晚说好回家,又不见你回。今天早上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你病得很严重,搞到我急急忙忙跑过来,店都来不及找人顶替。”胖女人怨起老刘。
“你不该来,我没事是。”
我开始听不下去,偷偷溜了出来,也不愿意老刘发现我。我走出去吃点东西。临天黑的时候,我又决定要去看老刘,因为还不安心。
医生说,老刘还在发烧,不过温度来到39度,还有一定危险性,不能出院。老刘换了房,睡在大厅的小床上,继续吊盐水。此时,我没看见那个胖女人,她有可能走了。结果,还真被我猜中。
生活不富裕,三个孩子都在读书,因此我知道老刘跟胖女人所做的,只为了节省。
我坐在老刘旁边,他睡着了,微微响起呼噜。
别人说病人的脸很难看,但我此时觉得老刘的脸最好看,憨厚老实的中年,不错的皮肤,眸子很深,模样可爱。
我去摸老刘的额头,只想知道是不是很烫。但这动作,扰醒了他。
他醒来,突然睁开眼,把我看了。
“老刘。”我喊了一声。
老刘又闭上眼睛,没回应我,脸上刮过忧伤。我没再说什么,安静望着他。沉默了十来秒后,老刘又睁开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几秒间就通红起来。
瞬即,我遍体疼痛,伸手去帮他擦泪。
“怎么了?”我想起昨晚种种,明知故问。
“你回去休息吧。”
是不是我的疲劳被他发现,还是他不愿意看见我。老刘转过身,背着我,很长的背影。
我继续坐了会,继续望着他。半小时过去,老刘还是没转身看我一眼。我只好离开,带着沉重的壳。
回到宿舍,眯眼了一会,不到半小时,我又醒来了。再也睡不下去,我开始后悔,后悔离开医院,离开孤独无助的老刘。于是,我又穿上衣服。
老刘为了省床位钱,而睡大厅,这个悲怆的身影,让我怜惜。我去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吊着瓶滴,但我知道老刘有多孤寂。
我来到老刘身边,他闭上眼睛,还在睡。我拿了张凳子,在他床边坐下。
这次我不敢动他,安静地看着他,陪伴他,直到眼睛疲劳,耳朵听觉越来越弱。我的头部只打算趴在床上,休息一分钟。没想到一睡就是一个小时。
老刘拍拍我肩膀,平静,甚至有点厌恶地说:
“不是叫你回去休息,你呆在这里干嘛?”
“你烧还没退。”
“退了。”
“不用骗我,我问过医生。”
“你回去吧,我没事。”
“我不回去。”
“这里开着空调,半夜里冷。你穿得单薄,别感冒,听话。”他关心的话,让我很感动。
“今晚就让我陪你吧。”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陪我。”说完老刘要爬起来,不过他身体没什么力气,又重重倒下去。
“躺下吧,别硬撑。”
“哎,真的老了。怎么感觉离死亡不远。也许现在走了,就没烦恼。”
“老刘,你痛恨我吧。”我的眼泪很不争气,又在眼眶打滚。
“听话,回去吧。”
“你想听我解析吗?”
他看着我,三秒,五秒,十秒,眼睛也红了。
“他对你好就可以了,我是不如他,你们都是对的。”
“老刘,我很内疚。”也不管有没人看了,我眼泪抗不住了。
“没事。我给不了你幸福,难道我给不了你自由。”